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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冰,正想跃入瑶池暖和暖和时,曾不小心踩到了回渊。他那时还未化形,如任何一株普通的兰草一般,既不别致也不特殊。可寂静的瑶池里,唯有他嘤咛的声音,如同天籁一般,敲醒了她正欲重新沉睡的心。瑶池之灵,大地之脉。她现世那日,凡界红霞漫天,仙界双凤争鸣,就连魔界魔气沼沼生灵涂炭的地方也有百花齐开。……她在瑶池一待千年。久到她都快忘记自己叫什么的时候,终于有人叩响了仙境之门。她带回了重伤的寻川,她不知道该怎么给他疗伤,便一股脑的把自己会的治疗法术全部拍在了他身上。终日无所事事的她似乎终于有了需要她做的事情,她开始每日特定一个时辰去看看昏迷不醒的神君,拍几个治疗法术。再捧一掌瑶池之水,像浇灌花草那般浇灌他。虽然每日浇灌后,他似乎并不领情。她也乐此不疲。寻川伤势大好后,再也不整日昏睡。他清醒着的时间比睡着的时间要久许多,即使是一个养伤的人,他做的一些事也比她有趣很多。摇欢学着他那样,给自己在湖边置办了一个软塌。阳光好时,就把软塌搬到桃花树外,嗅着花香晒晒太阳。不知何时起,他们每日都要说上很多的话。渐渐的,摇欢就知道,瑶池仙境这扇仙门之外还有许许多多像他们这样或者不像他们这样的人,他们每日做的事情都不一样。有凡尘的人为温饱名利忙碌;有仙界的人为寻欢作乐奔走;也有战士,正在为战争浴血奋战着。摇欢还曾托着下巴,天真地问他:“我是不是就是你说的为寻欢作乐奔走的人?”她有时兴起,就会走上半天,去昆仑山顶看看云海,吹吹风,看看雪景。有时会沉入瑶池湖底去捉一小尾格外灵活格外难抓的小银鱼,然后放走,再抓。总之,她也许是最不务正业的神仙了。那时的寻川怎么回答的?好像只是微笑地摇摇头,又好像是无奈地点了点她的眉心。记忆久远得连她也想不起来了。后来的后来,摇欢就不爱去爬昆仑山了。想看雪时,不用去远处披雪的山顶,他指尖那抹银光似藏着一个大千世界,她喜欢的任何东西,他都拥有着。摇欢对每日要捉的小银鱼渐渐就没有了兴趣,比起每天长得都一样的小银鱼她更喜欢这个皮相俊美的神君,喜欢他日日陪她玩,教她新鲜的东西。口渴时她不再掬起瑶池之水就喂进嘴里,她会用白雪桃花煮茶,还会用树枝搭成篝火架烤倒霉被她抓来的仙鹤吃;还学会了挖洞埋上瓜果酿酒喝。这些都比以往她搭针穿线给自己织衣服啊,用瑶池之水给花草树木浇灌啊,每日修剪花枝捉小鱼有趣太多了。没过多久,她又在瑶池认识了个新朋友。他叫茴离。其实她知道他的存在已经很久了。这是一个与她和神君都不同的一缕气息。浑浊,压抑,阴鸷。他躲在暗处,就像是伺机而动的猎豹,可他身上截然不同的安静气息又让她困惑不已。她对气息极为敏感,又有回渊读心,知他并没有恶意,便大方地把他归纳成流连瑶池美景,留恋她美貌的一类生物。可后来,他却不甘于只待在暗处了。他像一个神奇的织梦者,会把外界好玩的东西编织成一个幻境。摇欢进过他的幻境几次,每每都能一眼看出幻境中的阵眼。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他便告知说要离开了。他的离开,把仙界第一重门的位置暴露给了魔界。某一天,沉寂了百年有余的仙界之门,忽然就被撞响了。魔界大军入侵,魔军挥矛直上,她生存千年之久的瑶池就如同被推倒的熔炉里冒出的火焰燃烧殆尽一般,瞬间就被摧毁得生灵涂炭。这是她第一次直面战争的凶险。瑶池碧蓝的水面浑浊不堪,圣洁壮丽的昆仑山脉到处都是被魔兵摧残后的残垣断壁。是茴离。让魔君知晓岭山之界的尽头便是瑶池仙境,而昆仑山作为仙界第一重天,被魔军如此重伤,有如折断了一双翅膀,狠狠吃了一亏。她站在九重天上的瞭仙台送寻川出征,他飞舞起的战袍,就像是鼓动的风帆。她仍记得,他回头时,隔着仙界千军万马回望的那一眼,似有道不尽的话,悠远得如同重山叠岭的昆仑山,山影一重又一重。他头盔上的翎羽是凤尾上最鲜亮的一支,还是她偷偷在凤凰的尾巴上拔下来的,为此被记仇的凤凰追了仙界一整圈,险些就成了笑柄。可那一刻,摇欢只觉得他耀眼之极。就像是她初生时所见的那轮骄阳,亮眼得不能直视。寻川带兵出征,百年有余,两军于昆仑山为界胶着。他知道她喜欢昆仑山顶的大雪,为此驻守百年,只为争得一息之力,逼退魔兵。一次告捷,他让鲲鹏传讯,邀她至昆仑山巅。昆仑山的山顶,依旧是白雪皑皑,大雪漫过一座山顶又一座山顶,就像是披着一件银色的纱衣,连绵着,一重又一重的山脉。那次,也是摇欢第一次看到在战场上的苍龙。他的体内流淌着战神一脉的血液,墨色的铠甲在阳光下犹如流淌着的碧玉,那翠色犹如苍龙在他的战袍上游走。战场之上,龙吟阵阵,压抑得敌军止步不前。他就是那个神,是她唯一的信仰。以昆仑山为界的战场,血流成河,百鬼哭嚎。她当夜便返回了仙界,镇守九重天。不知年月过了有多久,前方终于再次传来捷报——寻川重伤魔君,把界限划回魔界。战争。结束了。摇欢在琼台听到传讯已是几日之后的事,她欢喜之极,从瞭仙台上,那曾经送他出征的地方一跃而下,想赶去昆仑山迎接他凯旋而归。那时的欢喜,仿佛到现在也能透过她的心口,温暖她全身的血液。他回来,是要娶她的。她要住回瑶池,以后还能年年去昆仑山巅上看雪赏梅煮茶。不料,她的满心欢喜还未温热。天命就和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