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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阳心里倏地一落,那感觉就像是一个人摇摇欲坠地站在悬崖边,想要体会急速下降到坠落的快感,但底下被一个透明的有弹性的网子接住了,并不快活,反而很变扭。

    她想说这儿的一切都不快乐,除了她发色的改变可以让她感到这灰暗世界里些许的快乐之外,所有的新的一切并不能让她收获愉悦。她还是想待在自己的舒适圈里,固步自封。

    但也只是在心里说。

    这个时候她格外地想要她那个新交往的男朋友抱她,抚摸她,给予她温暖,这是在她眼中的当男朋友应该做到的——哪怕她什么都不说,她的男朋友也该像有读心术或是预知能力一般,每天生活的重心都留在她身上,无时无刻地照顾她的情绪。

    向阳好半天没吭声,裘生早已回过了头,重新发动了车回到了路上:“哪个酒店?”

    她愣愣地报了个酒店名称,随即眼睛看向显示板显示的时间,早已过了他们俩约好的时间点。她再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手机,微信界面上来自她男朋友的消息只有孤零零地两条:

    来了吗宝贝?

    大概是见她没回,那人又发了一个标点符号:?

    她看着这个问号,突兀地笑了,这声让裘生又从后视镜里迅速瞥了眼她。

    问号......

    是不是对她产生了怀疑?是不是对她失望透顶了?为什么只发了个问号?

    已经远远地见到酒店亮着灯的名字了,向阳忽然不想去了,她猛地尖声道:“我要回去!送我回去!”

    裘生意外她的情绪转变的迅速,虽然短时间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考虑到一段关系中往往是女性会受伤,所以他没怎么犹豫地掉了头,末了带着安抚性地温和道:“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别害怕。”

    别害怕。

    这三个字忽然让向阳冷静了下来,她重新把头向后仰,她坐在裘生的斜后面,看着他的蓬松黑发,像是车内开了空调的温度一般非常温暖的样子,不由地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好像确实感觉到一点热,旋即脱掉了外面的牛仔外套,随手丢在了一旁,又趴在副驾驶的靠背上,下巴抵着靠座,手也扒了上来,指着被裘生上了车就因为嫌麻烦而拿掉放在了副驾驶的灰色围巾,意味格外明显:“我脖子冷。”

    他微微笑:“请便。”

    听了这话,向阳就勾手把它从副驾驶勾了过来。

    围巾格外柔软厚实,她手轻轻摸在上面,反复蹭着。

    前面是红灯,还是那条刚刚临时靠边停的路,向阳已经把围巾围在脖子上了,她整张脸陷在布料里,情绪已经恢复如初。

    她忽然想到刚刚拿围巾时看到的那本书,问:“那本书,是讲什么的?”

    裘生左手手肘靠在车窗檐,手掌撑着脑袋,一副百无聊赖又有心事的模样。

    他听到向阳的问题,道:“心理学的一些专业书罢了,想看的话可以拿着看。”

    向阳眨巴了一下眼睛,忽地敛下了眼睫,手指上心不在焉地绕着围巾的流苏,半晌才摇了摇头:“不了,我看不懂,是英文的。”

    裘生一瞬也是一怔,但很快地就恢复如初,装作无事发生。

    还有几秒红灯就要变了,裘生从置物箱里拿出了一个玻璃瓶包装的气泡水,递给了她:“开空调有点干,喝点水润润。”

    向阳从自己的情绪沼泽中抽身出来,用食指指腹摩挲了一下干裂的嘴唇,随后接了过来,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

    裘生把车开到了别墅门前:“到了。”

    昏昏欲睡的向阳一下子惊醒,下意识地手拽住了围巾,无理戒备道:“这个可以先不还嘛?”

    裘生颔首:“你想要的话,可以留在你那。”

    向阳这才笑了,用手把不小心塞进围巾里的葡萄头发拨了出来,又抱着自己的牛仔外套下了车,随后小跑到了驾驶座的车窗旁,敲了两下。

    裘生好脾气地落下车窗,向阳这才注意到他有了些黑眼圈。

    大概是很晚了他也累了。向阳如是想到。

    裘生睨她一眼,向阳笑,语气慢腾腾的:“那你明天早上,记得来接我。”

    他低低“嗯”了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温柔:“把你微信给我,我给你转些钱,你明天去商场里自己逛逛。”

    “你要给我钱呀?”向阳扑闪着长长睫毛,“我可不要,别看我这样,我也是有一点点钱的。”

    他浅浅勾唇笑了笑。

    就因为裘生“别害怕”这三个字,向阳已经把他归类到可以亲近的那类人中,她笑的媚眼如丝:“我想要点,别的东西,你给不给?”

    裘生不为所动地收回视线,淡淡道:“看我给不给的起吧。走了。”

    向阳看着裘生的车离开才小跑着跑上了楼。

    *

    夜色已凉,皎月高挂天空。

    向阳已经洗过了澡,撩起柔软棉质睡衣的长袖,细白的胳膊上痕迹满满,有深有浅,有长好了的已经有血痂了的,有崭新的只有一道划痕的。

    正如她傍晚说的那样,她面对这新的一切特别不安,大大的房间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她内心溢满了孤独感。

    她情绪来的极快,紧抿的唇瓣颤抖着,眼睛发胀鼻子一酸,眼圈就红了。

    她下了床四处转悠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尖锐物品。

    阿姨送来的果盘内水果是切好的,没有水果刀。

    但只有见到了血和来自身体上的痛感才能让她冷静。

    她看向裘生给她的那瓶气泡水。这是玻璃做的瓶子。

    她大口喘息着,颤抖着手拿起它,瓶子横躺在她手心上,随后她把双手伸出去,手心缓缓往外滑,紧接着——

    瓶子应声掉落。

    哗啦——

    是重重的玻璃碎裂的声音。

    ......

    第二天一早,裘新平看见负责打扫的阿姨从向阳屋内出来,手里的簸箕有玻璃碎片。

    他视线放在碎片上,若有所思,片刻,状似无意地问:“怎么了?”

    向阳跟在阿姨后面,依旧穿着昨天那件白色内搭,右手虚虚地环住左手的手腕,一副知道了错的不好意思的愧疚模样。

    她老老实实地回答:“不小心把杯子打碎了,对不起。”

    裘新平视线下移,集中在了向阳被袖子遮住了的手腕上。他没有责骂或是怪罪,而是微笑着摸了摸向阳的葡萄脑袋,意味不明:

    “没关系,小毛病罢了。碎碎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