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玉响(五)
第十章 玉响(五)
还未过完一个晚上,奶奶又开始肚痛难忍。这时的家人没法再由着她,连夜就将人送去急诊,住院,第二天一早就做各种检查。所有手续都是钤在跑上跑下。熬夜cao劳加上忧虑,他的胃又有些不舒服。她就四处去找苏打饼干,随时提醒他吃东西。 她们忙完所有的事,回到病房与奶奶道别,又被钤的父亲赶回来,年轻人该干嘛就干嘛去,这里由他守着。此时,医院也进入午休时间,从人声鼎沸变得极静,只有消毒水的味道,冷峻地溢满四周。外面的餐馆正是人满为患,去哪都要排队等叫号。两人回到家,才翻出两盆预制菜热上,潦草果腹。 今天是周一。可他还不想回去上班。午休补了一会觉,他又坐在电脑边,到处查询关于某种陌生疾病的资料,找病友互助的社群。杳看他这样也不忍心,宽慰道:“等明天检查结果出来再说吧,现在也没个定数。或许看了也是白看。” “嗯。”他朦胧答着,合上电脑,转身随她收拾家里,上上下下做了一遍大扫除。正是身体因劳动微微发汗的时候,他连蒙带骗勾着她,在客厅的玻璃窗边半解衣裙,藏在鸟笼般的吊椅里zuoai,时断时续,不温不火。她常觉自己低烧着,热度恰足以融开边缘。 就像火烧冰淇淋? 他却说,是小时候吃过的一种夹心软糖。 谁都故意不提沉重的话,气氛还是难掩压抑。直到日渐西垂,暑气稍散。这时离晚饭还有些早,两人便一同去买菜,途中却接到电话,本该在明早出来的检查报告,现在就出了。结果和上午医生怀疑的一样,胰腺癌四期,已经有转移。 癌症令人闻之色变,胰腺癌更是癌症之中致死率极高的一种。化疗对它很难有效,切除手术也不适用。所谓能精准治疗的“靶向药”,其实是买彩票般的大海捞针,或许有效。它不容易被筛查,早期的轻微异样,极易被错认成其他消化道病。确诊的病人多已在中晚期。何况,四期就是病程中最末的晚期。再往下?没这个人了。 奶奶剩下的时间不多,或许是半年,或许是三两个月。 在电话里,绍钤又与他的父亲吵起来,见了面也一样。老爷子的意思是,这样的大病瞒不住,既然有那个经济能力,能治还是尽可能治,各种治疗手段,效果未必好,却不代表彻底不管用,不试试怎么知道?钤难以接受,既然医生说,寿命只剩下约莫半年,他们作为家人该cao心的事,是让她临终之际好过一点,有最起码人的尊严,而不是一团千疮百孔、插满导管的rou。 杳一直在旁拽着钤的衣角,却很难插上话。老爷子专横独断,他也自傲于见多识广,就算克制住情绪,彼此的立场也毫不退让。 到最后也是僵持不下,钤只好无奈道:“看本人怎么决定吧。到时我跟mama说,你别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