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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牌红娘(无h)

    主cp辫九/林祥/带几句龙龄堂良金东

    一.

    A市。

    夜已经深了,匆匆赶路的行人也不见几个,街道上除了按站停靠的公共汽车外,连行驶的车辆都没有多少,比起白天喧嚣且川流不息的道路,此刻的夜晚更多几分静谧,但也更显得有些清冷。

    在靠近道路的一所高中里,恍惚看去,还能看到某扇窗户上亮着昏暗的灯光,若是再往里多看几眼,或许你能看到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围坐在一起,他们的神情似是十分紧张,但手都没有离开那支笔,地下三三两两的放着几支蜡烛,看起来像是以某种特定的规律排列起来的。

    白纸,铅笔,还有在深夜聚集起来的学生,他们在做什么,这种事不言而喻,但是这几个学生脸上并没有探寻未知东西的好奇,也没有恐惧,他们更像是在紧张,甚至还有个女学生口中在轻轻地念叨着什么。

    嘘,仔细听。

    “笔仙,笔仙,杨先生此行是否能平安呢?”

    铅笔在两个学生的手中,微微的动了动,在是与否的选择之间沉默良久,最后轻点在一个字上。

    深夜十一点四十分,杨九郎站在车站牌下面,有些瑟缩的裹紧了大衣,他在等车,但经过的每一辆都被他忽视,又或者,他在等一辆…在特定时间,行驶而来的公共汽车。

    荧光屏里放着的是当今明星举着饮料的广告,只是里面的荧光灯柱电路似是有些不稳,衬得女明星的原本漂亮的笑容忽明忽暗,此刻更多几分苍白的意味,杨九郎下意识的往旁边靠了靠,漫无目的看向公共汽车应该驶来的方向。

    他没有看手机的习惯…也许这是个好习惯,等待汽车的时间今天有些怪异的漫长了,杨九郎百无聊赖的踢了踢脚下的易拉罐,他的动作放的很轻,倒是没有将易拉罐踢下台阶,低矮的台阶下是油腻的汁水,兴许是有人点了外卖,在挤公交车的时候又不小心掉在了地下,汁水沿着下水道的轨迹缓缓地流淌,泛出腻人的腥气。

    杨九郎想了想,弯下腰去拾起了易拉罐,黏糊糊的感觉从罐身传到他手上,让杨九郎有些不舒服,他正想着要不要将那易拉罐再扔回去算了,然后他听到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杨九郎弯着腰,目光一顿,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停留在他的视线里。

    一双漂亮的,漆皮的红色高跟鞋。

    女人皮肤苍白,脚踝纤细,依稀可见皮肤下淡青的血管,杨九郎没吭声,他只是缓缓地直起身来,然后对上女人的眼睛,那是双漆黑又空洞的眼睛,仿佛空无一物,此刻直勾勾的盯着他,在秋风寂寥的夜里,杨九郎身上竟无端的有了些寒意。

    他缓慢的绕过女人,将易拉罐扔到了垃圾桶里,而他在扔东西时佯做不经意的向后一瞥,那穿着红裙子的苍白女人仍然死死的盯着他,丝毫没有转移过视线。

    手上的粘腻感觉仍未褪去,背后的寒意也更重了,杨九郎有些不适的甩了甩手,而那个女人看了他几秒,慢慢的将手伸向了包里,从包里拿出来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张鲜红的丝质手帕,女人苍白的手紧紧地捏着它,五指几乎细的像爪,她腕上系了一根红绳,空荡荡的在女人枯瘦的手腕上摇晃着,那张手帕被她递到了杨九郎的跟前,而杨九郎微微怔了怔,盯着女人的手半晌,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接过来。

    但最后他还是接过了,擦拭着手中刚刚因为捡起易拉罐,而导致无比粘腻的手心,杨九郎将手帕还给正在等待着的女人,对着她感激的笑了笑,他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女人自顾自的开了口说话。

    她声音很哑,如同一张被划破了的唱片,放在留声机里,时而发出凄厉的刺啦声。

    “你知道这边医院的太平间在哪里吗?”女人问道。

    杨九郎对她这种没来由的问题迷惑了一瞬,但女人执着的用那双空洞的眼睛望着他,他也只好礼貌性的回答:“知道,坐127公交车终点站就是。”但这个问题让他感到有些诡异,杨九郎想转移开话题,于是他道:“你知道吗,咱们这边每家医院的太平间,里头所有的死人腕上都会系一根红绳,以防他们跑丢……”

    他话音未落,因为女人缓缓抬起了手,那枯瘦的手腕上,一根鲜红的绳子摇晃着。

    女人笑起来,那张发青的脸因为这笑容更多几分阴森,她盯着杨九郎,一字一顿的道:“你说的,是这样一根红绳吗?”

    尖利的笑声响彻空荡荡的大街,女人一步步走近杨九郎,眼里终于多了几分疯狂,她不住地念叨着什么,若是仔细听,却都是重复的话。

    “那天晚上的夜空真好看啊…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她喃喃着,猛地伸出双手来,勒住了杨九郎的脖颈,狠狠地用着力,看着杨九郎的面色逐渐涨红:“你说啊!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下面会是什么啊!”

    杨九郎有些艰难的挣扎着,女人的力气极大,几乎让他到了窒息的边缘,他吐着气,尽力让自己能够有呼吸的空隙,再然后,杨九郎艰难的歌声在夜里响起。

    “一闪…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女人:“???”

    掐着杨九郎脖子的手放开了,得到新鲜空气的他大声咳嗽起来,伸手摸着自己的脖颈,而那女人站在一边,用一种堪称诡异的眼神看着杨九郎,呃…如果诡异这个眼神各位不太理解的话,我们换一种方式来解释。

    就是看傻子的眼神,显然,刚刚杨九郎高唱《小星星》的行为给了这位红裙子女鬼精神上很大的冲击。

    待杨九郎不再咳嗽之后,他转过身来热情的想对着女人…哦不,女鬼说些什么,那红裙子女鬼却踩着高跟鞋蹬蹬蹬的跑到一个角落缩着,仿佛杨九郎是什么恶性病毒。

    “……这位美丽的红衣jiejie?”杨九郎小心试探,那女鬼却惊恐的捂住耳朵,在角落里缩成一团大声道:“你走开!我妈不让我跟傻子玩!”

    杨九郎:“……”这会儿嗓子倒是不哑了,也不装模作样的喋喋怪笑了,不过在这种寂寞的夜里,那女鬼不理他,杨九郎就觉得有些无聊了,于是他打算再为对方高歌一首小星星,不过他的演唱会还没开始,远处就传来了公交汽车的鸣笛声。

    演唱会唯一的“听众”缩在角落松了口气。

    杨九郎有些遗憾的等着公车驶近,末了还颇为不死心的大声试探:“这位红衣jiejie?真不需要我再为你唱一首小星星了吗?”

    “你走吧。”红裙女鬼面无表情的抹了把脸。

    此时公车停靠在站牌,车门悄无声息的打开,等待着这唯一要上车的乘客,杨九郎随意的抬头瞥了一眼,便转身热情洋溢的冲着红裙女鬼挥手道别,换来的只是对方的一个白眼。

    上车后司机并未直接行驶,而是转头冷冰冰的打量起杨九郎来,杨九郎只以为对方是在对自己还没投币表示不满,尴尬的笑了笑开始从兜里摸索公交卡,但找了好一会都没找到,良久那司机才冷冷的道:“你要去哪儿?”

    “终点站。”杨九郎终于摸出了公交卡,可刷出的却只有嘶嘶声,在深夜里听来,竟像是男人痛苦的闷嚎声。

    “你要去终点?”此刻司机开始冷笑起来,车上的乘客不少,可大部分的都低着头,而在司机冷笑过后,那些乘客纷纷抬起头,露出了残缺的脸,或者血rou模糊,或者露出惨白骨头,司机双眼渗血,死死盯着杨九郎,放声大笑。

    “你也要去阴曹地府吗?”

    二.

    公车内的气氛一片死寂,冰冷又诡异,所有的乘客都在面无表情的死盯着杨九郎的一举一动,而杨九郎顿了顿,白了司机一眼:“你死之前的那场车祸把你的脑子都撞傻了吗?我都说我要去终点站了,你还要明知故问,莫非是喜欢我?要引起我的注意?”

    “……”司机阴恻恻的笑容僵在脸上。

    过了半秒司机还是想挽回一下自己作为一只鬼的尊严,他强作阴森语气,将自己死前的惨状显形出来,那是张残破不堪的脸,司机眼中的血一滴一滴落在方向盘上,衬得他的笑容更加诡异扭曲,而司机也终于看到杨九郎眼里出现的一丝惊异,他心里莫名暗爽,正想再接再厉,杨九郎却眼神异样的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能把你被毁容的样子给我看!好清纯不做作!你这个男人竟该死的甜美!”

    司机:“???”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病毒一样的拼命抽回手,样子急切的仿佛自己是即将要被非礼的良家妇女,在发现杨九郎像个地痞一样不肯撒手甚至还冲他挤眉弄眼微笑之后,司机几乎要哭了出来,嗷嗷叫着你离我远点一边用力甩开了杨九郎的手。

    车上的乘客:“……”

    坐在最角落的青年:“……呵。”

    角落那一声轻笑终于打破了眼前的尴尬局面,杨九郎抬头往那边瞅了瞅,只见了个身着白衣的青年,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眉目清俊又精致,见杨九郎看他,白衣青年便微微勾唇,冲他扬了个好看的弧度。

    杨九郎愣了一会,再次抓住了司机的手,在对方惊恐的眼神下严肃的道:“对不起!你是个好人!但我爱上了别的男人!我要移情别恋了!”

    司机:“……求求你快移情别恋吧!最好漂移着去!”

    杨九郎走到白衣青年旁边的时候,对方一直浅笑着看他,墨色的双眼泛着柔和的波澜,杨九郎觉得自己的魂儿都快被勾走了一半,于是他装作老练的道:“莫非你是白无常?”

    那白衣青年望他一眼,笑道:“你为什么觉得我是呢?”

    “因为你勾走了我的心!”杨九郎义正言辞。

    坐在最前面的司机“……呕!”他回去一定要告诉白无常大人!

    那青年听了他的话,只是轻声笑起来,在一众因为车祸被撞的面目全非的乘客间,他是杨九郎唯一觉得赏心悦目的人,于是就厚着脸皮坐到他身边,极其失礼的一直盯着对方的脸看。

    “我并非白无常。”那青年良久才道,声音温润又好听:“我不过一介孤魂,唯一记着的也不过是个名字,张云雷,此次前来,受人召唤,前来帮助你…”

    他顿了顿,随即又笑开:“阴阳先生,杨九郎,对吗?”

    传说中通晓阴阳之人,最明显的标志便是漆黑的大衣,无声无息的穿梭在各个城市之间,测风水,算吉凶,断流年,他沉默寡言,他孤身一人,甚至有人说阴阳先生被厉鬼所缠,喜怒无常,阴冷骇人,但即使是这样,也有许多的人愿意拿出大把的金钱,只为求先生一句,卜算吉凶。

    那人漆黑的大衣,兜帽遮住大半面容,双手异样的苍白。

    “要我为你算命?”他的声音沙哑至极,半晌冷笑一声。

    “我只为邪墓测风水,为死者断吉凶,而你来找我,是求死,还是不想再活了?”

    是的!本来是应该这么酷的!而那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怯怯的咬着唇,小声的打断了他:“先生,我只是…想求你做一次媒人。”

    阴阳先生杨九郎:“哈?”

    那女生最近连夜梦魇,梦到的都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只说求她做个媒人,具体事情却说不清楚,梦的最后那男人总要伸出手来掐她,说这样才能带她去阴曹地府,这事将女生吓得不轻快,最后在多方人的介绍下,找到了杨九郎。

    “…你找我去给地府的鬼说亲,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杨九郎不甘心的道,那女生垂下眼,表情有些难过:“先生…我是…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所以杨九郎才踏上了这辆十二点行驶的公车,千里迢迢去找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鬼,只为了去当个什么媒人,他满腹牢sao,唯一的慰藉就是那女生不知从哪儿找了个求笔仙的方法,这个不知来自什么时代的白衣青年张云雷,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行吧…还挺值的。”杨九郎看着身边的张云雷,那漂亮的白衣青年,一双墨色的眼弯成新月,只单单瞧着张云雷,他便又有些犯傻,只默默地想道。

    三.

    公车到达最后的终点站,是一条清澈的河,那些乘客纷纷站起身,一言不发的下车,杨九郎跟张云雷等在最后,而在下车之前,杨九郎却转身,看向了司机。

    司机一脸悚然,心想这祖宗可千万别再蹦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但杨九郎只是静静地瞧着他,突然道:“他们都去投胎了,你怎么不下车?是心愿未了?”

    “关你屁事,老子就爱开汽车,行了吧!”司机不耐烦地挥手要赶他们下车,杨九郎却无赖似的不走了,大有一种你不说我就跟你死磕在这里的样子,那边张云雷微一沉吟,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安抚的拍了拍杨九郎的肩,示意他向后退几步,才对着司机道:“若你是在等一个结果,我听说制造扶余山大型车祸的那四个孩子,被收监进少管所,等待年满十八岁后进监狱服刑。”

    那一瞬间,司机的神情变得极其复杂,有怨恨,有狠毒,最后变得释然,他静了一会,似是有些哽咽:“…谢谢了。”

    “所有恶人都会被绳之以法,无论是何年龄。”张云雷轻声道。

    天上有月亮,此刻那月光总算投射在了公车内,映照着那司机的躯体有些透明,他开心的笑了笑,也站起身来,嘴上却还是恶狠狠地道:“你们快滚,老子还赶着下辈子投胎,接着做司机。”

    他们下车后排了一段时间的队,杨九郎也因此亲眼看到了忘川河还真的就是一条小河,并且过奈何桥还要等摆渡的船,在这段时间里杨九郎很不得闲的跑去撩拨那些乘客,最后收获了一堆小玩意儿…和无数个白眼。

    “我以为阴阳先生不会在乎这点死人的东西。”张云雷瞧了瞧捧着东西满脸兴奋的杨九郎,眼神有些意味不明,不过杨九郎只是专心看着手里这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头也不抬的道:“阴阳先生到我这里,已经没落了,我也不过学了那么几招皮毛,真正的玄奥还得要跟死者交流才能获得,我们阴阳先生的手册上第一句就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张云雷:“……”这句话好像稍微有那么点耳熟。

    他们正谈话间,远处忘川河水忽的起伏连绵,一众排队的鬼魂纷纷散开,只余自奈何桥上走来的青年,黑袍加身,依稀可见衣摆上的暗金纹路,杨九郎瞧着他走过来,望着那身黑袍,总觉着有点眼熟,似乎是他曾在手册上见到的。

    十殿阎罗,一殿秦广,司人间夭寿生死,统管幽冥吉凶、善人寿终,接引超升。

    “是杨先生吧。”那青年走近时便道,很是潇洒的行了一礼,杨九郎见状也连忙躬身回礼,这点似乎博得了青年极大的好感,微笑着介绍了自己。

    “一殿秦广王,郭麒麟。”

    “……噗。”杨九郎闻言突然乐了一声,然后收获了张云雷与郭麒麟的好奇眼神,他连忙摆手道:“没,只是想起了些无关的事情。”

    郭麒麟应了声,也没在意,倒是张云雷看向他的眼神有些探究,杨九郎便趁郭麒麟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做着口型,说待会再与他细说,张云雷便移开眼,只是唇角却微微掀了个好看的弧度。

    那秦广王郭麒麟说是有事想委托杨九郎,之前那女学生的梦也是他随意叫了几个游魂去暗中捣鼓的,至于原因,郭麒麟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是因为只有阴阳先生自通两界,而上代阎罗与阴阳先生的世家并不交好,甚至还因为这个互相下了咒,才导致地府的人难以寻获阴阳先生的踪迹。

    “既是如此,那不知秦广王找我,又有何事想委托于我呢?”杨九郎对上代的世仇没什么兴趣,更何况这郭麒麟已经说了报酬的事,事成之后定是给他最想要的,杨九郎有些美滋滋,便满口答应下来,打算挽起袖子为阎王赴汤蹈火。

    郭麒麟的神色却忽然有些尴尬,张云雷跟杨九郎还没反应过来,他们身处的地方却忽然一变,不再是忘川河奈何桥,而是一座漆黑大殿里,案上摆满了书卷。

    “这是我的地方,没什么别人,比较好说话些。”郭麒麟道,不过杨九郎怎么也没法将他代入书册里的阎王,或许是因为他那稚气未脱的样子,又或者是因为那张好看的脸…谁知道呢,反正杨九郎现在还有种不真实感,他甚至还在猜想这小阎王到底有什么事找他?莫非是万年凶魂无法超度?

    但下一秒,郭麒麟的话打破了杨九郎的幻想,他只是笑了笑,颇有些尴尬的道:“我想委托您做个媒人,帮我找到阎判官,再向他提亲。”

    杨九郎:“?”这年头怎么这么多大材小用的瞎子?

    四.

    郭麒麟跟他们说了说具体的情况,大约是这新上任的小阎王暗恋这位判官多年,只是满腹相思无处可解,那位判官又太过清风明月,小阎王就只好郁闷的憋着,直到有天去了趟天宫参加宴席,多喝了几杯,一时恶向胆边生,把阎判官用捆灵绳一绑,直接生米煮成了熟饭。

    但是第二天郭麒麟头痛欲裂的一醒,发现人去屋空,这位被称为最公正无私的阎判官甚至还给他写了封语气温和无波无澜的辞呈,小阎王这才慌了神。

    “嚯,看不出来,你还是霸道总裁那型的呢。”杨九郎饶有兴味的听着,甚至举手发表意见,郭麒麟没反驳,只是深深的低下了头。

    “我是很后悔的。”他轻声道,墨色的双眸微微黯淡些许。

    “你后悔什么?后悔不该那样对他?”看到郭麒麟这幅样子,杨九郎也不免有些同情,放柔了语气问道,哪知小阎王低垂着头,话音一转,却狠戾起来:“不,后悔那天晚上解开了捆灵绳,我应该一直绑着他才对。”

    杨九郎:“……”

    “看到了吗?这还是黑化的霸道总裁呢。”张云雷的语气里似乎带上一丝戏谑,不过这种类似聊天的悠闲时间没持续多久,郭麒麟便开始催促着他们尽快动身,杨九郎还想再多说几句,小阎王便不耐的微皱起眉,尽管唇角勾起些弧度,但怎么看都觉得那笑容极其刻薄:“我知道你还想问很多事,但这些事你死了之后有很多时间慢慢聊。”他顿了顿又道:“生前何必多说,死后必定能聊。”

    ……

    忘川水,奈何桥。

    杨九郎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对张云雷抱怨道:“怪不得那个阎判官要跑,就他这种表面礼貌实则刻薄至极的人,换了谁都得逃跑。”

    张云雷弯眼含笑的瞧着他,不经意的目光里都蕴着清浅的温柔:“的确如此…不过,在刚刚小阎王报上身份后,你到底是为什么笑了一声呢?”

    “…你真想知道啊?”杨九郎神秘兮兮的道,见张云雷点点头,他便凑近了张云雷,丝毫没发觉两个人的距离近的可以法式热吻:“我之前在阴阳手册上看到过,说是秦广王头戴方冠,豹眼狮鼻,络缌长须,样子凶悍至极啊。”

    张云雷:“……那五殿阎罗王呢?”

    “啊,这个描述就多些了,说是阎罗王正襟危坐,脸孔白净,头戴冠旒,两侧垂香袋护耳,身穿荷叶边翻领宽袖长袍,双足着靴;双手在胸前捧笏。”

    行吧,比“豹眼狮鼻,络腮长须”的郭麒麟强点。张云雷暗自叹气。

    他们说话间已踏上了奈何桥,前方排队的鬼魂倒是少了些,便能瞧见一个绛青长衫的男子坐在一坛酒缸旁边,眉眼温润,风度翩翩,若有鬼魂与他搭话,他便笑眯眯的回应,再端过一碗酒去。

    “这是孟婆汤?孟婆是男的?”杨九郎一时震惊的道,那男子显然听到了他的话,抬起一双眼来似笑非笑:“几万年了还有人问我这个白痴问题,孟婆汤应该是汤?孟婆非得是个女的?那你怎么不问问自己吃的那个老婆饼怎么不带老婆?”

    “……”杨九郎沉默一下,诚恳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行了原谅你了。”那男子随意的摆了摆手道:“我是孟鹤堂,你就是秦广王请来的那个…红娘杨九郎吧?”他似乎是组织了一下措辞,但杨九郎就觉得分外不顺耳,偏生那男子笑的一脸温柔,样子看起来极其无辜,不过那笑容在瞧见张云雷时微微一僵,杨九郎以为他是被张云雷的相貌迷的微怔,于是便得意道:“这是我的朋友,现在的身份是笔仙,张云雷。”

    张云雷微微颔首,孟鹤堂也只僵了不长时间,便也点头算是道了声招呼:“那么…你们来找我是为何?我可没什么要说媒的委托给你们。”

    看他那副避之不及的样子杨九郎就想吐槽,但看在有事相求的份上还是憋了回去,只挂上一脸假笑道:“我们是听小阎王说阎判官似乎经常来这边游逛,才想来找找有没有他的踪迹。”

    孟鹤堂想了想道:“你等等啊。”然后在杨九郎和张云雷不明所以的目光下,他低下头,颇有些深情又温柔的对着身旁的一株彼岸花道:“九良,睡醒了吗?有人想问问阎判官的消息。”

    “他是单身多年以至于疯魔了吗?”杨九郎不可思议的道,孟鹤堂白了他一眼,随后那彼岸花还真的无风自动,在一阵光芒后,由彼岸花化作的青年就站在了他们的面前,表情很是冷淡:“找阎判官做什么?”

    “代秦广王郭麒麟…提亲。”

    “哟,我还以为小阎王打算吃完就跑不负责呢,没想到还请人来提亲了。”周九良面带嘲讽的道,不过他最后还是很好心的替杨九郎他们指了条路来,说是也许能从黑白无常那儿找到些许阎判官的踪迹。

    “可问题是你根本就没告诉我们黑白无常在哪儿住?”杨九郎提出抗议,周九良却冷笑一声,那边孟鹤堂也抬手将周九良搂在了怀里,语调悲愤又幽怨:“想当初我刚和九良恋爱的时候,小阎王他就借着不得在工作场合恋爱的理由,差点将我俩棒打鸳鸯,如今他也为情所困,九良不过给他小小的制造了一点的麻烦,难道还不行吗!嘎——!”

    杨九郎:“……行,都行。”

    五.

    杨九郎本以为他们得在地府里转一大圈,累死累活的去找黑白无常,张云雷却只道在黄泉路这边等就行了,他有些好奇地询问张云雷怎么知道,得到的是对方也同样有些疑惑的眼神:“黑白无常不是鬼差吗?他们有公务在身,自会带着魂魄从黄泉路上经过。”

    “……”杨九郎突然有些挫败,甚至感觉这次地府之行他这阴阳先生好像并没派上什么用场,他正暗自腹诽着,张云雷却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只轻笑着去顺他的毛:“你自是有用处的,若是没有你,我又怎会有兴趣管这些事呢?”

    于是杨九郎被顺毛顺的惬意哼哼了两声。

    远处传来锁链声响,白衣黑衣,翩然而来,那黑衣的青年稍矮,微微抿唇,冷声自言自语:“前来捉你。”而那白衣青年身姿挺拔,面容清俊,只微笑回道:“你也来了。”

    “黑无常,张九龄。”

    “白无常,王九龙。”

    那黑白无常似是知道杨九郎与张云雷在此是为了等他们,只走到他们面前就自报了名姓,张九龄看着有些严肃,王九龙倒看起来更开朗些,于是杨九郎便想着先从王九龙这儿下手,哪知那白无常挑了挑眉,嬉笑两声道:“我之前听人说有个阴阳先生用我的无常之位来搭讪,还说什么勾走了他的心,不知这位厚颜无耻的阴阳先生可是您呢?”

    杨九郎干笑了两声:“呵呵。”

    不过玩笑后那黑白无常两人比周九良与孟鹤堂靠谱多了,热心的为他们指点了一下阎判官可能会去的地方,那张九龄看着面冷,实则八卦得很,没过多久便与杨九郎天南海北的胡侃起来,并且透露出一个消息,小阎王把阎判官生米煮成熟饭这事能这么快传遍地府,都是因为那牛头马面的缘故。

    “阎判官有可能去寻仇了。”张九龄一脸严肃:“毕竟先把这个消息说出来的就是谢爷。”

    牛头马面,谢金与李鹤东。

    杨九郎记下后便向黑白无常两人道谢,随即目送着他们走了,待到他俩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笑嘻嘻的转身对张云雷道:“你猜他们俩谁是上头的那个?”

    张云雷挑挑眉:“我看是王九龙,因为身高。”

    “嘿,身高分上下啊,那你我呢?”杨九郎开了个玩笑,却怎知那人闻言后轻笑了一声,缓缓地凑近了他,在他额头落下一个亲吻:“你我的话…这不很明显吗?”

    捂着自己额头的杨九郎:“这人…啊不,这鬼是个流氓!”

    六.

    “牛战士永远不会摘下他的面具!”

    杨九郎跟张云雷走到牛头马面的住所时,听到了这样一句语气坚定的话,差点让杨九郎以为自己走错了片场,他探头往窗户里一看,只见大高个儿戴了个滑稽可笑的面具,而另一边,面上有刀疤的男人正有些无奈的看着,但他只是刚伸了个头过去,那马面李鹤东便警觉地道:“是谁?”

    “大楚兴!陈胜王!”杨九郎尖着嗓子道,试图让李鹤东与谢金放松警惕,但对方不仅没有放轻戒心,反而对视一眼,谢金便直接推门走出来了,嘴里还嘀嘀咕咕:“他妈的骗谁呢,那只狐狸早投胎去了好吧?”

    然后杨九郎一慌张,直接躲到张云雷的身后去了,谢金一出来,便与张云雷对视上了。

    ……

    “阎罗……啊!”谢金的话只说了一半,张云雷便干脆利落的打晕了他,末了拂袖淡定道:“太吵了。”

    在门里头围观了全程的李鹤东:“……”

    在费劲的把谢金搬回屋里等着他自己苏醒的时候,李鹤东与杨九郎张云雷简单的聊了几句,那八卦的确是谢金传出去的,而阎判官也的确来寻过仇,谢金是为了躲避阎鹤祥的追杀,才戴上了面具,而刚刚李鹤东就是在劝他,要他去跟阎鹤祥道歉的。

    “我有个问题。”听完了事情的杨九郎道。

    “请讲。”

    “他这么大高个儿,就算带个面具,阎判官还能认不出他来吗?”

    李鹤东:“……也许吧,你没听过那句话吗?”他严肃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杨九郎:“我觉得这不是检验真理,而是你乐于看到他挨揍吧。”

    ……然后他就看到李鹤东诚实的点了点头。

    顺着李鹤东所指引的方向,是忘川河的尽头,他说阎鹤祥应该就在那里,因为世代阎王是不被允许接触忘川尽头的,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忘川水的尽头在何处,只有鬼差们才知道。

    而那忘川尽头,彼岸花畔,浅灰衣衫的判官手执毛笔,静静地伫立在忘川河边,望着那清澈的河面发愣,似是在遥遥的出神,不时地有泛着盈润色泽的灵魂从河里跃出,拂过阎鹤祥的脸庞。

    他轻声叹了口气。

    杨九郎与张云雷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杨九郎轻声开口道:“……阎判官?”

    阎鹤祥没有回头,他好像已经预料到杨九郎此行为何,只淡淡的道:“你们走吧,我是不会回去的。”

    这拒绝倒是预料之中的,杨九郎想,他正打算再接再厉,试图说服这位判官回心转意,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开口的时候,一阵黑气便从张云雷身边升腾而起,随后黑烟散尽,小阎王冷着表情出现在了这里。

    “……”杨九郎为阎鹤祥默哀了三秒钟,然后继续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阎判官?您真的不打算回头了吗?我们是来为小阎王提亲的,他…是真心喜欢你。”

    郭麒麟的表情缓和了一点,但阎鹤祥风轻云淡的回答又让他黑了脸,

    “不了,阎某自第七任秦广王继位起,忠心耿耿,从未生过二心,到如今小阎王已是第十任秦广,哪知他会…升起那般心思,我自认配不上他,若他真想觅得好姻缘,在我这里怕是寻不得的。”

    “是吗?我都不知判官有这么多复杂心思。”郭麒麟冷声开口,然后,然后忘川河边的阎鹤祥僵了一僵,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慌不择路的跳河,只是郭麒麟没给他那么多考虑时间,小阎王眸中神色微动,衣袖翻飞,自手中放出捆灵绳,一伸便绑住了正要逃跑的阎鹤祥。

    “既然判官有这么多心里话不肯同我说,那我们也可以回房慢慢聊。”郭麒麟浅浅的露了个笑出来,只是眼底没有丝毫笑意,最后他礼貌的转身同杨九郎张云雷道谢:“多谢二位相助,杨先生,你最想要的东西一直在你身边,就不用我再送了吧,等以后你真死了,我还是很愿意同你多聊几句的。”

    话音落罢他别有深意的看了张云雷一眼,顷刻便消失在原地。杨九郎愣了约摸大半天,才反应过来叫道:“我想要的是钱!可我身边他妈的没有钱!郭麒麟你们阎王也骗人的吗!”

    他有些气呼呼的冲着张云雷抱怨:“估计郭麒麟这幅脸也是变化出来的吧,他说不定就是豹眼狮鼻,还有那个什么阎罗王……”

    “非也。”张云雷却突然道。

    忘川河水,彼岸红花,白衣的青年眉眼带笑,只缓缓的道:“作为新任的五殿阎罗王,我必须要声明一句,我的长相可不是变幻而来的,我也不爱穿荷叶边翻领宽袖长袍,也不用铡刀杀人,那是前任阎罗王,包大人才喜欢的。”

    “还有……”张云雷轻声道:“如果你想找郭麒麟聊天,现在也可以,只要……”

    杨九郎眨了眨眼睛:“只要?”

    “只要你愿意留在这里。”张云雷说完后,清俊的脸上难得出现惴惴不安的表情,有些忐忑的等待着杨九郎的回复,而阴阳先生望着年轻的阎罗王,突然笑了笑。

    “我当然愿意。”

    阴阳先生曾披黑袍,如今只喜白衣,只因为自儿时,在祖师爷背后,惊鸿一瞥的白衣少年,一双桃花眼,那是未来的阎罗王。

    杨九郎早就认出他来了。

    “阎王要我三更嫁,我又怎敢留到五更呢?”

    END.